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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盯着秦问。

    秦问要走过去搀扶他,他也是用力的将秦问推开,狼狈不堪的扶好坐墩,手脚有些发抖的坐好。

    杨恩、杨致堂、杜崇韬、郑榆、郑畅、张潮、黄惠祥以及张宪、周启年等人,有一个算一个,都目瞠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。

    沈漾以子侄视之、机要皆要问之的秦问,竟然是韩谦这些年来埋在沈漾身边的钉子?

    这简直比当年王琳乃淮东暗桩、文瑞临乃是梁国蛰虎,更令他们震惊不已。

    难怪赤山会这些年能隐藏得这么好?

    赤山会之事,除了盐铁转运使张潮有失察之责外,理论上州县也应该能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,棠邑不可能掩饰得不露一点破绽。

    然而,倘若在诸多机密奏疏在汇总到政事堂之前的最后节点上,一切有可能引起警觉的疑点,都被秦问悄无声息的抹掉,也无怪乎他们都会变成瞎子了。

    “年后,你邀我们去信王府见世子杨聪,也是有意而为之?”

    杨恩之前就断定年后的风议必是棠邑有意在幕后操纵,周启年再要想不到这点,都可以找条地缝钻进去了,但他此时还是太震惊了。

    倘若秦问早就被韩谦拉拢过去,那朝中还有多少人是能值得他们信任的?

    清阳一双冷冽的妙目扫过众人到这时都难抑震惊的面孔,她不能叫沈漾、杨致堂他们先察觉到秦问有问题,那样的话,她就太被动了,非但洗不清之前与棠邑勾结的嫌疑,甚至还会被沈漾、杨致堂等人认定她的存在,将是朝廷后续限制或打压棠邑的巨大妨碍。

    到那时候,黄娥这贼婢即便不跳出来,沈漾、杨致堂他们也多半不会再容她对朝政指手划脚。

    清阳想到年老宫侍的话,心里暗想,不管那人到底打什么主意,自己唯一能抓住主动的机会,或许还真是眼前杨致堂、杜崇韬等人不敢轻议废立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清阳进一步紧逼诸人问道:“是不是着内侍府的人先请韩大人、秦大人、云道长下去吧?”

    既然无法从韩道铭等人的嘴里问出什么,留下韩道铭、云朴子、秦问等人在场,只会叫众人更加难堪罢了。

    当然,长信太后之前说由侍卫亲军将这三人遣回府观软禁起来,这时候却说由内侍府的人负责,众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的区别——内侍府目前在杨恩之下,主要是宗室里老人及宗室命妇掌事,这样的时刻反倒能给众人更多的信任感跟依赖感。

    当然了,长信太后下诏对这三人仅仅是进行软禁,而不采取其他措施,众人暂时也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他们此时都没有搞清楚韩谦的真正行踪,也没有搞清楚梁帝朱裕是否真已经病入膏肓或者已经驾崩,现在就将棠邑及韩府的行径定性为谋逆,无疑是轻率而冒险的。

    而这时候即便要拿秦问治罪,也只能着御史台以“私结朋党”进行弹劾。

    即便最终决定要撕破脸,那也得等他们先有自保的底气才说。

    看着内侍府的人“礼送”韩道铭、云朴子、秦问三人离开,众人在大殿之内过好一会儿,都没有恍过神来。

    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,一是韩道铭的话有几分可信,以及韩谦到底想干什么,还一个就是朝中到底被韩谦渗透到哪一步。

    是不是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,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,反倒更复杂了。

    “咳……”沈漾猛烈的咳嗽起来,这才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。

    沈漾从袖子里取出手巾捂住嘴角,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止住,看着手巾上的一抹殷红血迹,心如死灰的他也是不顾,径直收入袖中,走到御案之前,伏身跪下:“老臣已眼拙,察人不明,致朝廷处处被动,有负先帝及太后的信任,实无脸再苟且留在朝中,请太后准许老臣告老归乡……”

    见沈漾此时竟欲告老离去,众人又皆是一惊。

    清阳眼眸盯着沈漾灰败的枯瘦老脸, 心知秦问之事对他打击不少,但还不至于叫他这时候摞挑子走人。

    而她选择在这样的场合、这样的时机将秦问的身份揭穿,是有打击沈漾的意思,但只是想打击他的气焰,而非将他从朝中逼走。

    清阳不给黄娥那贱婢说话的机会,语气和缓的跟沈漾说道:

    “秦问罔顾朝廷大义私交大臣、以结朋党,与沈相何干?而此时大臣、王侯拥兵自重、擅议兵事不说,还是百般勾结廷臣内宦,朝廷飘摇,沈相又何忍心弃哀家与陛下而去?”

    不管怎么说,只要韩谦一天是楚之大臣宿将,为韩谦所用的秦问就不能算是敌间——秦问对沈漾的背叛,虽然叫沈漾是那样的不堪,但认真细究起来,连一个“察人不明”的罪名都不能公开拿出来说。

    杨恩、杨致堂、杜崇韬、郑榆、张潮等人,也绝不会希望沈漾这时候袖手而去。

    “叙州因韩道勋、韩谦父子而兴,韩谦又多年在先帝身边主持缙云楼,之后又兴赤山军,朝野上下多有棠邑私棠,哀家并不奇怪,宫变之时,云朴子提前示警,又引哀家带着陛下藏入尚书省时遇到秦问,哀家当时惶然无策,一切只能倚重云朴子、秦问,但事后想来这一切未免太巧合了,”

    清阳见沈漾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回去,没有再提请辞之事,继续说道,

    “只是黔阳侯镇守淮西御敌于外,韩道铭又是大楚重臣,哀家也不便细究这里面的曲折,想必众卿家与哀家是一个心思。然而,现在不管他们再如何巧舌如簧,也应将叙州、缙云楼、赤山军的旧人隔绝在朝堂之外,想必诸卿家都没有意见吧?”

    沈漾心思还没有恢复过来,杨恩看向杨致堂、杜崇韬他们。

    虽然他们也知道长信太后说这些话,有为自己辩解、并有与棠邑进行切割之意,但不管怎么说,就算是宫变之时长信太后与棠邑暗中勾结,但最终的心思还是想着大皇子继位。

    这并不能算有害杨氏宗室的利益。

    而此时长信太后也表明了立场,他们还能怎么办,这时候罢黜新帝,另立福王?

    不管怎么说,他们都得先熬过此节,再说其他,而当前首先要做的,除了加强戒备,查清楚韩谦的行踪之外,也确实需要将朝中与棠邑可能会有牵涉的将吏都隔绝起来。

    “太后所言甚是,或可令这些官吏休沐在家,不得再参与诸部院司之事,再暗中顺藤摸瓜进行稽查。”杨致堂沉吟道。

    清阳想到年老宫侍所说她此时唯有内侍府这步棋可用的话来。

    虽然宫里还留用大量的宦官、宫女,但内侍省改为内侍府之后,宫里所主事的,主要还是宗室耆老与宗室妇。

    这里面有病逝寿春的老皇叔杨泰之子,有天佑帝两个嫡亲妹妹,也有天佑帝两个女儿即延佑帝的两个姐姐及家人;像杜崇韬之妻,在宗室之中血缘关系还是较远的,但人数更多。

    金陵逆乱时,居于京畿的宗室,绝大多数都被迫随宗正卿杨泰附逆、奉立当时的太子杨元渥为帝,之后又被裹挟逃去寿春。

    一直到梁楚和议时,这些人才被放回来。

    即便延佑帝没有治他们附逆之罪,依旧以宗室视之,但无疑在金陵城里已然低人一等了。

    而延佑帝在世时,即便令内府局继续供给奉养,但相比较金陵逆乱之前的优渥大为缩减,征没的田宅也再没有赐还。

    还是在宫变之后,内侍省改内侍府,使宗室耆老、宗室女主事,他们的状况才稍稍改善一些。

    而这半年来,这些人在长信宫、崇文殿乃至明成宫伺候,清阳也是能感受到他们的讨好与巴结之意——除了这些人外,清阳也想不到金陵城里还有什么人能为她所用了。

    清阳这一刻犹为深刻的感受到,历朝历代为何要用外戚了。

    除了自家的兄弟姐妹之外,深居宫禁之中的女子,能有什么人真得值得信任、依赖?只可惜她孤身在金陵,身边并无兄弟姐妹可用。

    当然了,这些宗室南归后,因为身上都打下“附逆”的烙印,与朝臣以及自诩清流士族之谓的江东世族宗阀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清阳心想她需要这些人,她现在要做的,就是叫他们也知道,唯有在她这里才会得到重用,才会恢复往日的荣光,并不需要担心他们中有多少人会投向黄娥那贱婢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清阳又说道:

    “无论是刑部、大理寺,还是御史台,都有棠邑之私吏渗透,哀家觉得非常之时,涉及此事之询查,皆由杨恩率内侍府负责,诸卿可有异议?”

    “太后,此事……”

    清阳提及此议,实际是在内侍府之下重开缙云司,以掌握监察朝野官吏之权,虽说杨恩乃是执掌内侍府的大臣,却不想再开恶例。

    “杨侯爷,你身为内侍大臣,这事暂且还是听一听沈相、寿王爷是什么意见。”清阳截住杨恩的话头,不叫他发表意见,而是看向杨致堂、沈漾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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