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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被他亲过的地方热热的,岐山君蜷了蜷手指,并未抽回,看着他继续听他笑道:“若你日后不再为储君,在我这里,亦有后路可退,所以无需担心。”

    岐山君心有所动。

    她是一个绝对理智之人,也知晓世家男儿一张嘴生来就会说情话哄女孩子开心。

    她身居高位,世间赞美之词听过无数,始终心无波澜,知晓他们所赞美钦慕的不过是岐山君这个身份。

    可是此话由他口中说出,竟是让人无比开心。

    直至半年后的那个秋天,京都皇城,变天了。

    岐山君奉旨,率三万精兵,讨伐西域荒魔,无一生还。

    不败的传说,止于这年秋冬交替之季。

    天空之上,那颗盛世明亮的紫色帝星,如沙灰般陨落,再也无法升起。

    三万精兵未能守住国土边关,煌煌盛国如被抽去了最重要的一根支柱,疆土如地陷一般坍塌而落。

    国君受不了如此沉重打击,年老体衰,一病呜呼。

    皇后嫡子,双程君登基为君。

    岐山之名,很快被世人淡忘。

    而炼器世家肖家也随之进宫请求新君放人。

    肖家在皇城之中,地位不弱,而肖家三子本就没有犯什么大错,于是新君也做了一个顺水人情,放人离开。

    可齐煜却婉言拒绝,日复一日,孑然一人,青灯笔墨,日夜绘画记载。

    仿佛好似没有听到外界岐山身死传言,亦不见任何悲伤之意。

    冬至,猖獗荒魔却是无端止了侵略,如潮水一般退回了西域。

    就在皇城所有人送上一口气的时候,齐煜去了院中,折下一截树枝,放在床头,似待故人归。

    当夜,皇城以外,一道沐着风雪,浑身鲜红的身影,提剑赤足行来。

    岐山君未死而归,轰动全城。

    可紫薇帝星,始终未燃。

    有人怀疑她的身份,有人怀疑她是荒魔以恶术复活的死尸傀儡。

    有人怀疑她背弃家国,堕入魔道,所以家国也背弃了她,紫薇星不再兴燃。

    不论是哪种猜忌,对于新君而言,都抵不过岐山君这个人,碍了她的路。

    虽不好直接打入死牢或是冷宫,却也起了囚禁之意。

    便以皇姐久战而归,身体带伤疲劳,需得好生休养,囚入了冷殿之中,以百尊镇兵王俑监视看护。

    当齐煜再度见到岐山君的时候,她一身白衣,手脚间的镣铐与他的一致,未着鞋袜的双足有着被冷雪冻伤的青紫之色。

    白衣之上,亦有血痕,在被关禁的前夕,很显然,她是受过刑的。

    可是,回归皇城以来,她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。

    更无话可辨。

    大半年的时光,她眼底的温情洗净,只有一片凝望深渊般的空虚冰冷,眼神比初见时还要冰冷伤人。

    齐煜说:“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
    岐山君说:“不必等我,你走吧。”

    齐煜没有走,在全天下都将她抛弃的时候。

    他一直在这里,等她回来。

    他弯腰替她卸下她腕间的镣铐,喂她食以热粥,替她打来井水,以火符烧热,为她沐浴上药。

    他说:“我不会走,我说过,不论你是储君还是阶下囚,在我这里,你永远都有退路,岐山,回头看一看,你是有归宿的。”

    岐山君任由他清洁着自己满是战火留下的血污与伤痕,眼底没有了半分波澜与羞涩。

    只是淡淡讥笑:“如今我身在城中,却已非当年,去留皆不由我,凭你,如何将我带走。”

    齐煜淡然的眸子十分明亮,仿佛没有什么能够磨灭其中的星辰与大海。

    他认真说道:“只要你想,我便能够带走你,这里,无人可拦。”

    岐山君忽然自水中站起,雪白掺伤痕的肌肤蒸着缕缕的热雾,给人一种残败的艳美之感。

    她的眼神冷极锋极,还有深深的不甘:“储君也好,阶下囚也罢,我是岐山君,只会进,不会退。”

    她的眼神冰冷似剑,历经战场的她锋芒并未消磨钝损半分。

    她天生便是一柄伤人的神兵利器,纵然折断,也不会弯曲半分。

    齐煜在她身上所见的罕见柔情,也不过是温柔春雨溅落于剑锋之上的寸许温柔,锋芒切开春雨,沿着剑身滑落,只会让冷剑变得更加锋利雪寒。

    她说:“天下唯有庸人无咎无誉。知我罪我,其惟春秋。敬我杀我,悉听世人。”

    齐煜缓缓放下手中的热巾,手背上还沾着一片滚烫的水珠,可他身体却逐渐冷透凉透。

    只见得岐山君眉眼压低,淡淡睨着他:“齐煜,我放得下你,却放不下手中的剑,去与留,从来都不是我在抉择,而在于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留下,当助我复位。你离去,自去做你的闲云野鹤。”

    “在这片进宫之中,你永远也等不到你要等的人。”

    冷冷扔完这几句话,也不再等待他的答复,她赤身离开。

    在地板上留下道道湿痕足迹,就躺到了殿内那唯一一张床榻上,裹着被子,闭上了眼眸,也不知是睡去还是在冥想。

    齐煜觉得自己应当冷静一下。

    出了殿门,悉心将殿门关好,悄然来到院中,打了一缸子冰冷的冷水,将整个人泡入结出薄冰的水缸之中。

    冰水刺骨,寒咒剥心,的确足以让人好生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殿内安静没有半分动静,他在水中就这么一直泡着。

    第三夜,他见到了禁宫之中的那位青城祭酒,率三千白翼军团,三百镇兵王俑,携着一身杀意而来。

    没一名白翼军侍皆有着通元巅峰之境,没一尊镇兵王俑皆有着长幽之境,为首的那尊金色王俑,则是有着神游之境。

    如此阵仗,莫说杀死一名废储,即便是踏平八方国境,大半人间疆土,也着实不再话下。

    更别说,还有一名实力不明的青城祭酒了。

    齐煜在水缸中冷淡地瞧了他们一眼,淡淡道:“何须来赶人,明日天一亮,我便走了。”

    可场间所有人,都将这位只会炼器的孱弱肖家三子无视,无人将他放入眼底。

    甚至有几名白翼军侍直接绕过他,朝着冷殿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齐煜见状,眼神冰冷了下来,缓缓抬起水中被冻得青紫的手。

    于是,一场无声的战斗在夜晚中进行着。

    次日清晨,天光初阳似是染上了一层血色。

    满院花瓣凋零,皆被鲜血所染。

    水缸早已化成了无数碎片,流水一地。

    齐煜手中握着不知是从哪一名白衣军侍手中夺过来的长刀,上面沾满了鲜血。

    苍穹已然天明,可星辰如棋子一般,一子未落,构建出一个磅礴浩瀚的古阵,悬于庭院上方,倒映于他的脚下。

    他湛然如高山流水般的眼眸此刻也因为鲜血染上了几分锋戾,雪亮的刀锋映了一地的寒尸与镇兵王俑的碎片。

    他浑身湿漉的衣衫在冬夜下冻结出了一层浅浅薄冰,睫毛上也覆着一抹霜意,他舔舐去指尖的鲜血。

    昨夜一战,不甚被那金色镇兵王俑的气刃撩伤了手指。

    鲜血一直未止。

    但这并非是那镇兵王俑的手段有多强,而是因为他的体质原因。

    他身含寒咒,不得受伤,即便是一点小伤,也会血流不止。

    所以,他喜欢炼器,不喜欢同人打架。

    他讨厌受伤疼痛。

    但不喜欢是一回事,这不代表着炼器师就不会打架了啊。

    场间,对立面还站着的,只有那名青城祭酒,他脸上的面具碎了一般。

    露出一只震惊战栗的眼眸,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东西。

    齐煜上前几步,看似懒散随意的迈动着步伐,可踏出来的步数却是极为精妙的落在各方星位之上。

    每落下一步,天上的星辰就骤然明亮大绽光芒,他足足点燃了十七颗星辰。

    他今年年岁正是十七,一年代表着他点燃了一颗人们急切渴望而不可求的本命星辰。

    齐煜举起手中的刀锋,插入至了最后一枚点燃的本命星辰之中,极寒而锋利的星线在他脚下连接出一道古老的阵图,依次将那十七颗星辰串起。

    天寒地冻,冬晨地风仿佛变得更加刺人骨头了。

    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,凛冽寒风便将他苍白的面容吹出了几分觉不正常的淡红色泽,被冻得发青的唇角也溢出一缕鲜血。

    滴滴答答,鲜血不断从他唇中溢出。

    三千白翼军团,三百镇兵王俑,都紧紧只能够伤他一指肌肤,除此之外,连一角衣袍都沾染不得半分。

    如今这灭星一刀,却是真真自伤了肺腑,就连心脏都无法承受这转接的力量,裂开一抹血痕,鲜血泊泊涌出。

    他单薄的身子歪了歪,似是有些不稳,但握刀的手微微用力,手背上的青筋纹路明显了几分。

    插入大地星辰中的长刀整体没入其中,阵光大亮,苍穹之上,一颗黯淡的、蒙尘的、灰暗的星辰徐徐升起。

    黑暗的尘灰在寸寸剥离,裸露出了其中紫极的星辉。

    而齐煜眼眸之中,似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光,在一寸寸地消失变暗,连同着他脚底下的十七道星辰,一同被黑暗吞没。

    他抬首看了一眼天空,眼眸盛着那一颗盛世星辰,眼眸冷极淡极地说道:“自今日起,吾十七颗星辰为帝星护道,鬼魅妖邪,何敢蒙尘掩星!”

    青城祭酒身体狠狠一晃,随即沉声道:“你误会了,此星非我堕沉而为。”

    齐煜当然知晓非他所为,不然,他活不过昨夜。

    他缓缓起身,任由长刀插入大地之中,阵图却在缓缓消失,抬臂朝着天空招了招手。

    云层之中,一只鲲鹏展翅翱翔而来,他衣带飘舞,凌空越至鲲鹏之上,懒懒卧坐道:

    “知晓如此,所以,你刀锋之所向,不该是她,而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。”

    青城祭酒微微压弯身躯,做出了一个恭敬的送礼姿势,沉声道:“我知晓该如何做。”

    交代完这一些,齐煜轻轻拍了拍鲲鹏的羽毛,眼底起了一层恹恹的灰青之色。

    他的嗓音不见任何疲惫或是失落,只淡淡道:“走吧,我累了。”

    鲲鹏展翅,扶摇北上行。

    他想,他此生应该都不会再下山了。

    齐煜时隔一年归山,又仿佛回到了过往的生活。

    夜寒煨炉坐于小院之中,渴则敲冰煮香茗,饥则拨火煨红薯。

    家中所养的锦鲤又胖了两圈,锦鲤鱼须儿动了几分灵动的金色之意。

    他随手点了点锦鲤的小胖头,将之点化成人,看着月下的红衣少女,他撇了撇嘴,道:“小鱼儿啊小鱼儿,山中这十年来的灵果都给你一人吃了,如今还是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化形成人,你也忒懒惰了些,自个儿下山去历练去吧。”

    少女面颊边的鱼儿须须还没完全退去,抱着齐煜的大腿就是一阵痛哭:

    “主人啊!你下山都一年了,怎么回来将自己弄成了这副凋零的模样!是山底下的哪个妖精将主人的精气都给吸走了吗?

    主人啊!你怎么也不等等小鱼儿,呜呜呜,说好了我化形成人就嫁给你当娘子的,你怎么能被别的妖精吸成这个样子了,小鱼儿以后还能用吗?”

    “滚!哪个跟你说好了,我看你怕是还没睡醒呢!”

    齐煜抖了抖大腿,拿起扫帚就将这个恬不知耻的女妖精给赶出山外了。

    如此,天地山间,就他一人安宁了。

    依靠着槐树而读书夜坐,月色如洗,洒洒林叶间,远闻钟声,梵音相响,化作天籁虚无,足矣,足矣……

    山河虽在,锦书难托。

    没有了那一条养了多年的灵性锦鲤,自然无鱼为他传信,两耳不闻天下是,独自一人读书养星魂。

    直到二十五岁那一年,他在召回那条鱼儿,将东西交给她就好了。

    可是,在齐煜二十五岁那一年,他没能等来那只锦鲤少女,而是等来了一个情理之中,意料之外的人。

    天空上的残月被火光映得一片绯红,瞭望月面可以看到巨大的盆地和雄伟的山脉。

    不知是那月光本身带着浓郁的邪魔猩红之意映红了世界,还是那沦为一片火海的山川大地沁染了月光。

    黑夜仿佛一片遮天的绸缎,被一把锋利的剪刀裁成了一个巨大的缺口,有不属于人间的恐怖气息正从那道裂缝之中降临。

    大片如山磅礴的灰黑色剪影纵然隔着山海也难以窥得全貌,只能够看到一角的狰狞。

    火光凄厉的照烧着长夜,却无法照亮那巨大的黑幕影子是什么。

    踏过一片火光,那人身上的黑袍还带着烈焰的余烬。

    八年前被齐煜一刀战破的面具此刻也换了新的,覆在面容间看不清楚容貌。

    那不知是何种生物怪鸟的面具涂着鲜红的油彩纹路,勾勒出令人觉得有些不祥的诡异突然。

    青城祭酒。

    齐煜挑起了眉毛,看着这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,毕竟受了人间百年香火,这副体魄,自然十分高大强大。

    青城祭酒一身黑袍,单膝朝着齐煜跪下,膝盖点地的同时,他身后的天穹之上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紫色闪电,好似天人发怒一般,仿佛都要将天空上的那轮残月撕碎!

    他无声低头,似乎在等着齐煜主动开口,他才肯说话。

    齐煜起身看了他一眼,道:“说说今年状况,再说说你的来意吧?”

    青城祭酒低声缓缓,道:“八年前,岐山君那张伐魔之战,之所以会落败,只因皇后之子,意在天权皇位,不知从何方请来灵界巫师,在战争开启交锋之日,遮掩侵蚀那颗紫薇帝星,使岐山君感应不到自己的本命星辰,无法动用本源之力。

    再得双程君有意让她永埋西域,事先将我国出军战略信息外泄给荒魔,三万精兵以及岐山君,尽数被活埋于冻土天坑之中。

    无人知晓岐山君在失去了本源星辰的维持力量下,是如何踏着自己将士以及皇兄的血与骨爬出那座天坑。

    她并未踏上归途皇城之路,而是一路西行,带着自己兄长的配刀,一路杀至荒魔部落,直取部落主宰君王的头颅,这也是荒魔南下征伐为何中途退兵的缘故……

    刺杀无疑是极为完美成功的,我想在这个世上,能够做到这一点的,除了拥有者那般不屈精神与意志的岐山君,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,只是,她也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。

    身后的追兵,以及人间退守的重兵,将她围入了一场绝境之中,岐山君气海丹田被魔刃贯穿,不得修行,若非她受到灵界古山之庇护,有灵云玉车为护,她回不到皇城来。

    后来,她被禁足,齐煜君以自己十七颗本命星辰为代价,唤醒了紫薇帝星,这才得以让岐山君修复气海。

    次月,岐山君亲手斩杀昏君双程,弑弟登基为皇,短短三年时光,扫清西域八荒的六部群魔,五年时光,统一天下九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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